一位滑雪的广东少女“想要赢一次”

这是一个关于一位不满17岁的广东女孩如何成为滑雪健将的故事。

20日，在扎兰屯金龙山滑雪场进行的“十四冬”自由式滑雪雪上技巧女子双人比赛中，土生土长的广东姑娘黎睿霖拿到了一枚宝贵的铜牌。

黎睿霖在通过终点后振臂高呼。

她关于未来的梦想和目标，在某种程度上，与广东对于冰雪运动的梦想和目标同频共振。

01

少女的困惑，“不服输”到底好不好？

摘下雪镜和头盔，黎睿霖站在领奖台上，线帽下面露出烫得很卷的短发。她不停用手左右拨弄着前额的刘海，一会儿露出眼睛，一会儿又藏起来，是小姑娘没错了。

黎睿霖和教练在领奖台上。

半决赛上，因为带有争议的判罚，她遗憾无缘决赛，小哭了一会儿。“这场双人比赛我的目标就是第一，因为全国第二、第三我都拿过了，也不缺。”赛后，平复了心情的17岁少女仍然有点不服气。

在场地测试时，黎睿霖滑了29秒，是全场最快的一个。黎睿霖跟记者分享了一个自己的小秘密，比赛前她会在耳机里听节奏感比较强的DJ舞曲，“因为这样会滑得更快！”

黎睿霖刚刚从韩国江原道参加完冬青奥会回来，并且在那里拿到了第9名的成绩。这场和全世界青年运动员同场竞技的盛会，让她的胆子变得更大了。

“国外的选手都非常有激情、有动力，对于目标非常执着，看到她们身上的这股劲儿，也会激励自己拿出更好的表现。”黎睿霖说。“我很容易紧张，但这次还不错。以前我可能比赛只能发挥自己训练水平的50%，这次起码在80%以上了。”

天生的勇敢者毕竟只是少数，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只有反复经历才能做到泰然自若。

黎睿霖在驻地酒店接受记者采访。

作为一名运动员，黎睿霖“较真、犟、认死理”。“如果一场比赛比得不好，我可能需要两天时间才能调整过来自己的心情，别人可能很快就平复了。所以这种不服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这是黎睿霖心中一个未决的烦恼。

但这个烦恼在别人眼中或许有别的样子，在她蹦床队时期的副领队植焯如看来，一个勤奋、“在乎”的运动员如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差。“她是那种只要是动作做不好就会一直反复死磕的运动员。如果她跳不好一个动作，就会反复跳几十遍也不停下来，直到满意为止。”

到现在，滑雪已经成为黎睿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她早已爱上了滑雪。

02

“冻哭好几次，经常脑震荡”

站在扎兰屯金龙山滑雪场的雪坡下，抬头往上看，阳光耀眼，出发点的人小到看不见。陡峭的雪坡给人带来视觉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

黎睿霖在比赛中。

自由式滑雪雪上技巧的赛道，长约240米，坡度在38度左右，女子比赛用时约在29秒左右。一次出发很可能在你走神的一瞬间，就已经结束，雪道上只剩下选手到达时刹车转弯扬起的细碎雪粉。

“第一次站在赛道出发点的时候，不害怕吗？”记者抛出一个不算聪明的问题。

“当然超级害怕。看上去就像悬崖一样，场地真的特别陡，我根本就不敢往下看”，黎睿霖的回答相当真实。

出发后的第一个跳台。

她是土生土长的广州姑娘，祖籍汕头。父母在“十三行”做生意，父亲早年曾经练过武术，有一个未竟的体育梦，于是把女儿早早送进了伟伦体校。

在成为滑雪运动员之前，黎睿霖练的是蹦床，还拿过广东省运会的蹦床冠军。2018年，为给北京冬奥会储备人才，国家队来到广州选材，她和十几个人一起被选中，但现在留在国家队的只剩下了她和另一个男选手李牧赛。

“留下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刚开始到崇礼训练的时候，黎睿霖说自己冻哭过好几次。“我明明穿得是最多的，袜子穿了三双，裤子也穿了三条，手套也戴了两层，可还是好冷啊！”黎睿霖说。

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广东本来就是一个一年四季都可能会穿短袖的地方，可雪场的温度动不动就是零下二三十摄氏度。

赛道上如小山一般推积的雪包。

除了冷，训练里也少不了各种磕磕碰碰。雪上技巧的赛道上那些小山一样的雪包，下面都是结冰的雪块，很硬，摔在上面疼得要命，而且空翻也不可能每次都完美落地。

“我经常摔得很狠。摔到会有轻微的脑震荡，而且是经常。但我比较扛摔，睡一觉就好了”，黎睿霖的回应好像开玩笑，但肯定不是。“这些事情我不会跟父母说，怕他们担心。”

“和第一次见到她时相比，她长大了很多”，广东雪上技巧队领队庞秀芬这次和黎睿霖当了几天的室友，“她包包里的东西永远放得整整齐齐，鞋子的边边角角也都擦得很干净。就连比赛发的号码布，她都会折成一个整整齐齐的豆腐块。第二天比赛要用的东西，她永远都会提前准备好。”

一个仔细、讲究的姑娘的形象，已经呼之欲出。

03

冰雪运动？广东人其实很合适

作为一个广东人，一个“南方孩子”，黎睿霖已经习惯了别人知道她从事的行业时的惊讶。“太多了，我都习惯了。”她说。

广东人听上去和冰雪运动“八竿子打不着”，但其实在技巧类冰雪项目上，反而有着人才优势——像蹦床项目在广东开展得相当普遍，这恐怕是北方省市所不具备的条件。

空中的转体需要千百次的训练。

“练过蹦床的人的优势在于，在空中的感觉会更好，我们会知道自己需要翻多高，什么时候需要提前开腿，控制好姿态。”黎睿霖告诉记者。

“我们南方人会更灵活。像我们这个项目的特点需要敏捷性，而且是自由式滑雪，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需要更多的主观能动性，这些都是很合适广东人的特性。”李牧赛补充道。他比黎睿霖大几岁，思考的也会更深入。

庞秀芬告诉记者，目前广东的雪上项目主要依托国家队平台，通过跨项选材进行人才输送，现在在钢架雪车、雪橇、自由式滑雪雪上技巧以及大跳台等项目中都有广东本土培养运动员的身影。

资料显示，广东省2017年成立冰雪运动协会，这也成为冰雪运动在广东发展的开端。2019年冰雪项目划入广东省黄村体育训练中心管理，冰雪项目发展得到进一步重视，统筹管理能力和竞技水平得到快速提升。这一次的“十四冬”，广东首次组团参赛，便派出了规模达191人的代表团。这说明，广东未来在冰雪运动上大有潜力可挖，接下来也将会有更多发展举措，为我国冬季体育事业发展贡献更大的力量。

黎睿霖身上的国家队队服非常耀眼。

黎睿霖接下来的目标是参加米兰冬奥会。她距离这个梦想看上去已经不太遥远，至少通过自身努力触手可及。在参加“十四冬”之前，黎睿霖的世界杯双人积分排在前30，单人积分排在第31位，而在一个周期内世界杯积分保持在前30名的队员就能获得冬奥会参赛资格。

记者问她，“十四冬”比赛和之前江原道青冬奥会里她用的头盔和雪镜都是黑色的，是不是因为是她最偏爱的颜色。

“当然不是，我喜欢的是红色，”她说，“中国红。”

【采写】南方+记者 朱小龙 发自呼伦贝尔

【摄影】南方+记者 姚志豪

【剪辑】南方+记者 杨奇